2011年10月9日星期日

岁月流金泄尽那些秘密 (第十章)

叶靓的骨灰盒被谢家宸就安葬在落夕山上,这里是一个美丽的小山,快接近郊区,到城里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山坐落在正西方,太阳在这个城市从这里落下,每当夏秋傍晚时分,整座山都被夕阳渲染成耀眼的火红色,煞是壮观。

可惜这里也是亡灵的栖息地,所以除了来探望亡故或者来烧纸的人以外这里几乎不会有什么人有心情来这里游玩。

"送七"的时候,梁斌的老爸有一笔生意要他去跟单,所以他跟我"请假"报告是来不了的了,而徐雅和陈宝华还有宝静开的那家婚庆公司刚刚才开业,更不能耽搁。所以那天只有我和徐雅还有谢家宸去了。

 

那天正好下雨,雨势极大,夏末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空气里都是湿润的冰凉。刚下车,徐雅便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一个沉闷的男声在那边响起:"徐雅么?我李东。"

 

李东,这个人我还是有点印象的。是叶靓的初恋男友。

我是说,男友。

那时候我总算是考上了峰中,还进了播音部。可是我发现叶靓却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骄横跋扈,相反,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子美得惊为天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在阳光下都能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来。倾国倾城貌,却从不张扬,清新恬淡。可能在我以为世界上的美女也都不过如此了吧。

 可是就在我完全对叶靓改变看法,决定和她做朋友之后,却意外发现叶靓对我,不止是好朋友的情谊。

女孩子的第六感都是很强烈并且准确的。

 

那堂课我们与初三4班都是体育,叶靓到我们班来找我,我正在做仰卧起坐。她就那么明明朗朗的站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轻声笑问:"莫茶,可以陪我说会儿话么?"班里其他同学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男生是看叶靓的,女生是看我要怎么回答的。

我坐起来点点头,擦干额上的汗把脚边的外套递给班里的同学:"放你这儿,待会儿我回来拿。"

交代清楚后,我站起来与叶靓一直保持着一两米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跟着她到了教学楼的天台上。她小心地打开天窗,走了上去。我问她:"来这儿干嘛?"

她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地说话:"很早以前我就喜欢在学校教学楼的天台上一个人吹风。那时候在福建总是会吹很大很大的海风,很舒服。后来到这边来了便没有这个习惯了。因为你姐。"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得很是迷人,"后来我又喜欢在天台上一个人吹吹风了。内陆的风很温柔……"

"叶靓。"我打断了她的话,"你叫我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么?如果是,那等我们下课后我再来天台找你。"

她回过头来望着我,眼神说不出的哀伤:"你不像她。"

"当然。"我扬起头,好像无比自豪似的说。

我明白她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当然只有徐雅。我当然不像她,如果我像她,可能我也会是大人们口内极力称赞的乖乖女;也可能会是学校的学生会副主席;也可能会受到像古昊这样的男生的欣赏;我也可能会梦想自己可以考上重点高中重点大学。

而抱歉我不是她,也不像她。

那种中规中矩的生活我也知道很好,但是我学不来。就好像老爸很早以前就评价过我的那样:"你啊,聪明够了。就是聪明不到正道上去。"

 

叶靓终于一语不发,静静地站在天台边,好像就要飞起来一样,吹起的风将她的头发吹得飘飘扬扬,她背对着我说:"莫茶,我知道你是懂我的。好像小雅那样是懂我的,只是你不会说出来。"

我沉默了,说实话,能够说这话的人,想必那个人也是极懂自己的。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她走了过来,声音飘忽得好像来自渺远的远方,听得不太清楚。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手紧紧地捂在心头,说道:"我只想正常一点。叶靓。"

她的眼神逼了过来,犀利又委婉:"如果记忆不骗人。——我记得你是疼惜我的。"

"记忆并不骗人。是人在自欺欺人而已。别傻了。"

"啪",我还未说完,一个狠狠地耳光刮在脸上。

"你和她还是一样的!认为我不正常!我是不正常!"

我愣住了,依然保持着被扇耳光的姿势。她喊完,目光渐渐湿润,缓缓地将悲伤注入我的眼眸。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说完她捂住嘴朝天台下奔去,踏得楼道"咚咚"直响。

我站在原地,半天才缓过神来,冷冷地笑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扇耳光,还是再这样的情况下被人扇耳光。——大概也只有她了吧,如果换做是别人,甭管他是谁,大概今儿个他不倒个大血霉可能都过不去。

想到这儿,我的双脚越发的软了,索性坐了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

——"叶靓,莫茶现在要告诉你,我和徐雅不一样。她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而我,是真的爱你。如你所说。

"可是,别傻了叶靓,你需要正常的生活。我爱你,而这种爱只想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以正常的方式去幸福。

"如果我没办法给你承诺,我不会浪费你的青春。"

 

从那以后,很久了叶靓都没有跟我说话,周二播音她也不会再来看我。可与此同时,学校也悄悄的传起我与叶靓之间的断背之说。

说实话我是心有不甘的,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却还要担这个虚名!

徐雅当然也是会听到的。

 

那时我还在上历史课,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徐雅推开教室门,礼貌地问道:"老师,抱歉。我找洛莫茶。"

待同桌把我推醒,我在全班的大笑声中睁开惺忪的睡眼,拿下脸上盖着的历史书看见老师站在课桌旁,我一下子惊醒站了起来,大声喊道:"是!"

老师听到此也忍俊不禁,又是气又是笑,说:"有人找你。"

 

我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尴尬地放下书,走出了教室。看到徐雅站在走廊边上背对着我,我顺手带好教室门问道:"你找我?"

她转过身来脸色极其难看:"你和叶靓在一起了?还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你听谁说的呢?"我半扬起脸,十分不屑地乜斜着眼问着她。

"她们都在说。"

听到此,我瞬间哭笑不得,多久了?不过是一年前,我这样在电话这端类似的质问着徐雅,现在角色互换,也物是人非,我一字一顿的问道:"那我说:我,没,有。你信么?你就是宁愿相信那些长舌妇也不愿意相信我。"

"我只相信我自己。"

"那你就相信你自己好了!你说我杀了人我就该死!你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我突然怒火冲天,那种不信任感让我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我吼完,眼神的余光瞥到班里的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们这里。我无奈地与徐雅对峙,轻轻地吐出一句:"——你分明就是认为我跟你们是一样的人。"

徐雅抬起手,一个耳光无力地落在我脸上:"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半秒,扬长而去。

我承认这句话让我好长好长时间了也抬不起头来,更因为这句话无可奈何。那个同性世界很脆弱,就连一点风吹草动,那个世界里的人也将粉身碎骨,死得很难看。

 

 

那时候她们还有两三个月就快要初三毕业了,剩下的日子我们三个,形同陌路。或者有时候遇见也只是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那段时间我看到她们初三,照毕业照,为了更多学习时间早操都不会参加,模拟考试一场又一场,总会在通告栏出贴出前30名同学的名单,每次都有徐雅,也有叶靓,不是她超过了她,就是她超过了她。

突然觉得她们离我太遥远,她们的优秀,让我节节后退,不敢触及。

毕业会匆匆而至。

听大人们说,徐雅考上了市重点高中。赞扬徐雅的同时,我也成了大人们讨论的对象,话题无非就是猜想我将来能上哪所高中,或者直接一点——能不能考上高中。

而叶靓在三中,听同学们说起的。就和徐雅的学校相隔一条街。我不知道她在搞什么,成绩出色的她怎么会只考上个普高——当然也没有空了解。

 

我与徐雅又和好如初是因为妈要去一月一度的旅行,而老爸去北京学习,所以只好住在舅妈家。

与徐雅同一个房间。

第一晚我拉长着个脸,把自己的衣物拿出来铺在地上打地铺。徐雅没管我。待半夜我被冷醒了,正蜷缩着乞求老天爷快点天亮时,听到床上有响动,过了一会儿有一床被子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身上。暖暖的。

当下我便鼻子一酸,撇着嘴哭出声来。徐雅的手捂住了我的嘴,悄声问道:"想妈妈了?"

我推开她:"你才想妈妈了。"

她偷偷地窃笑道:"傻丫头!"

 

那个冬夜,是我有生以来睡得最为安心的一次。我和她把床上的毛毯拉到地上来,铺的厚厚实实,两人躲被子里聊天,聊着聊着便睡着了。

 

放元旦的时候,我去车站接徐雅,却发现她与叶靓一同下车了,两个人有说有笑,就好像她们本来就如此好,本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后来才知道她们和好,是因为李东。李东——这个"魔发轩"的发型师。李东帮了徐雅一个大忙,后来徐雅才知道彼时叶靓和李东已经交往了快两个月了。

 

李东确实是一个"外貌协会"不错的成员。

我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元旦的那天,徐雅她们要去爬山,当然李东也会去。李东就那么面带淡淡的笑容,透着些微微的霸气的站在叶靓的旁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长得确实很看得去,高大帅气,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羽绒衫,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单肩背包。

他脖子的右侧隐约可以看得见一个黑色的小蝎子纹身,这个只要看一眼,如何也是忘不掉的了。

我打量了面前这个男生一眼,伸出右手:"你好,洛莫茶。"

他与我握手,眼神不轻不重地落在我的眸子里,笑了:"李东。"

说实在的,我并不满意叶靓这个男朋友,第一个男朋友。至于他们之间是如何相遇的也从未可知。

叶靓看着我,笑的很甜,然后走了上来拥住我:"莫茶,好久不见!"

 

我确信我彼时在天台上的选择是正确的,叶靓她,现在真的"幸福"了。以正常的方式去幸福。

至少看上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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